作者：桔生

鄧小平同志南巡談話發(fā)表以后，各行各業(yè)掀起了巨大的改革浪潮。電影界也是如此，許多同志提出了各種各樣的改革想法、思路和方案，其活躍程度是近幾年所沒有的。這無疑是好事，因為改革雖然不是群眾運動，卻是一場與廣大群眾的切身利益密切相關的社會進步或躍進運動，脫離群眾的關心、熱情和支持，是不可能取得成功的，因此這種熱情理應受到保護、鼓勵和愛護;但反過來說，也正因為改革不是一場群眾運動，就要求我們的領導機關和領導千部應走在群眾前面，不能做群眾的尾巴，否則改革容易失去正確的方向，群眾的積極性也容易受到挫傷。

改革是一場有領導、有組織的社會進步運動，是中國人民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對自身命運的理性選擇，這種理性色彩首先體現(xiàn)在對改革的目標的理性確認上。小平同志講過“摸著石頭過河氣這是從改革事業(yè)的總體過程來說，不能等到所有問題都想清楚之后再去改革，那樣做既不可能(改革畢竟是前無古人的事業(yè))，也會貽誤戰(zhàn)機;即使如此，小平同志也不是提倡盲目改革，而是明確提出了改革的總目標、總方針，這就是大力發(fā)展社會主義生產力，大幅度提高人民群眾的物質與文化生活水平，使社會主義體現(xiàn)出比資本主義更大的優(yōu)越性，這正是“河”對岸的登陸目標，改革沒有這個總目標和總方針是不行的。落實到具體工作中，各行各業(yè)應根據這一總目標、總方針制定出本行業(yè)的具體目標歹以實現(xiàn)這一具體目標為核心構思具體的改革方法與措施，這樣才能在形式和方法上保證改革取得成功。

從電影界目前的情況看，這個間題的重要性與緊迫感都比較突出，一方面，無論制片行業(yè)還是發(fā)行部門，改革的積極性都很高，想出了不少方案，有一些已付諸實施:另一方面，電影改革的目標模式尚未建，缺少判斷這些改革方案正確與否的理論和實踐人，從而使一些改革想法和行為看上去帶有較大的盲目性。比如，有的同志呼吁將電影重新改為事業(yè)單位，認為不如此電影無法擺脫經濟危機;有的同志主張制片企業(yè)搞股份制，認為只有這樣制片企業(yè)才能有活力，有的1可志爭做獨立制片人，公開買廠標并宣稱這是一種改革探索;有的同志開辦國家計劃外的制片公司……幾此種種，不一而足。那么，這些方案、想法和做法是不是改革，或者說是不是中國電影所需要的改革?這個間題卻極少有人去問、去憊去討論。這種狀態(tài)潛藏著極大的危險，因為一旦這些目的相左的想法和方案變成現(xiàn)實，很可能使森弱的中國電影雪上加霜。改革需要試驗，但試驗不應該是無目的的或盲目的，而應該是有目的、有意識的探索，它的目的在于為實現(xiàn)最高目的尋找出最佳或較佳的方法與途徑，從這個意義上說，所有為改革而做的試驗都是統(tǒng)一的，它們統(tǒng)一于改革的目的。舍棄或忽視了改革目的的試驗是危險的。

電影改革的目的是什么?換句話說，中國電影目前存在的間題是什么?這是電影改革思考中的第一個間題，也是帶根本性的間題。回答這個間題的角度是多種多樣的，從制片廠的角度看，同題主要在于經濟負擔沉重，相當一部分制片廠虧損，有的廠負債累漂，早已資不抵債，只是由于國家保護，才沒有破產.從發(fā)行放映的角度看，經濟間題也相當嚴重，純粹依靠電影收入已很難保證膩利，往往被迫從事其他產業(yè)以彌補主業(yè)收入之不足，而且有的單位副業(yè)收入已遠遠超過主業(yè)，從社會影響力來看，觀眾人次大幅度下降，說明中國電影日見衰微，外來(包括外國和港臺)影片的影響力日益增強，以致于有的地方不顧國家規(guī)定，搜自放映走私影片牟取暴利……概而言之，中國電影的問題以經濟的形式強烈地表現(xiàn)出來，但并不是一個單純的經濟間題，因為將上述問題簡化之后可以看出，中國電影最嚴重的問題在于.它沒有很好地完成自身的最高任務—為人民服務。我們都知道為人民服務是中國電影的最高宗旨，并且時常將這一宗旨掛在嘴邊上，但在實際工作中，這一宗旨又常常被忽略，這種忽略有的是有意識的—片面強調電影的某一方面功能，損害了電影的完整性，使之不能正常地完成自.己的任務;有的是無意識的一一對電影的實際情況不了解，憑過去的經驗甚至想象指導電影，導致主觀意愿和實際效果南轅北轍。總之，主觀和客觀不相符合是中國電影產生問題以及必須改革的根本所在。在這一點上，電影改革與其他改革是一致的。

那么，從制片企業(yè)來說，這種主觀和客觀不相符合造成的間題有哪些呢?第一歲關于電影屬性的認識。我們也一般地承認電影是商品，但從指導思想上來說，電影主要的屬性仍是宜傳和教育工具，造成電影經濟困難的許多問題正是從這一觀念中派生出來的;第二，電影制片企業(yè)的性質。由于上述觀念的作用，我們并不是按企業(yè)的標準去組織和要求電影“企業(yè)”的，換句話說，電影企業(yè)的組織并不是電影生產規(guī)律的產物。電影作為商品的特殊性在于，每一個電影產品都是獨特的，它不具備一般產品可以批童生產的屬性，因此這就決定了電影生產者的組合也不具有固定性，而我們目前組建制片廠的方式恰恰與此相反，它追求的是創(chuàng)作人員的單位所有，將不斷變化組合的創(chuàng)作人員固定在一個單位里面，制片廠不論大小，編導演攝錄美俱全，不論他們是否為廠里創(chuàng)造了產值，都必須負擔他們的工資和各種福利，這是制片成本居高不下且連年增長的根本原因，第三，電影作為商品，只有進入市場才能實現(xiàn)自身的價值，才能滿足觀眾不斷變化的要求。由于我們對電影商晶屬性認識不足•影片總是不能完全進入市場，不能按價值規(guī)律辦事，也總是不能完全進入競爭狀態(tài)，實現(xiàn)不了優(yōu)勝劣汰，影響了影片質量的提高，從而導致在與電視和錄象的竟爭中屢戰(zhàn)屢敗，觀眾流失越來越多，中國電影對中國觀眾的影響力越來越小。這些間題的外部表現(xiàn)是電影經濟危機四伏，內部表現(xiàn)是觀眾對中國電影喪失信心，甚而至于以不看國產影片為時堆。這種現(xiàn)狀顯然是不符合發(fā)展社會主義(文化)生產力的要求的，因而必須以改蘆的精神改變這種現(xiàn)狀。

從上述問題分析中不難得出中國電影理想形態(tài)的要點:首先，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電影是深受廣大觀眾歡迎，并能夠滿足他們對于電影的需求的。這包括質和量兩個方面，從質的方面說，電影產品使觀眾喜聞樂見;從量的方面說，使想看電影的人都能看到電影;其次，中國電影在經濟上能夠自給自足，以自己本身的力量不斷發(fā)展，形成電形經濟的良性循環(huán)，極大地提高電影這一社會文化產亞的生產力。只有兼顧這兩個方面，中國電影才能不斷地健康發(fā)展，舍棄了第一方面，電影不能完成它所負擔的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的任務;舍棄了第二個方面，電影難以生存下去，也完不成第一方面提出的任務，更不要說求發(fā)展了。由此看來，將制片企業(yè)變?yōu)槭聵I(yè)性質，是不符合改革精神的，因為這樣一米，電影更難以完成為人民服務這一任務了;單純實行股份制，也不能解決間題，因為制片企業(yè)目前最大的問題不是投資不足，而是利潤炙不高，在這種情況下，即使實行股份制，也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當然，實行內部股份可以調動職工的勞動積極性，這是管理層次的間題，而且能起多大作用尚是疑間，因為主創(chuàng)人員的勞動質量是很難用股份方式去控制的)，不改變電影的總體面貌，即使發(fā)行股票，也將無人問津;賣廠標固然可以使制片廠早汾保收，但這種方法更說明了制片廠進行內部改革的必要性和緊迫性—如果只能依靠出賣計劃指標生存，要那么大編制的制片廠有什么必要?賣指標有兩三個人就足夠了，要一二千人干嘛;賣廠標的積極作用在于打破制片生產上過分的束縛，而做到這一點更好的方法是完全放開指標控制，但在制片廠內部未進行改革的情況下，這樣做的必然結果是制片廠的快速崩潰和國有資產的大量流失，這顯然并非電影改革的目的，在目前的條件下成立計劃外制片公司，對實現(xiàn)電影改革的總目標也無甚益處，因為現(xiàn)在的問題并非制片能力不足，而是制片與發(fā)行的關系沒有理順，計劃外制片公司不在這方面作試驗，它的作用只不過是分計劃內制片企業(yè)一杯羹而已。發(fā)行放映業(yè)的改革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