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4-10 | 外國文學論文
《三四五區間的聯姻》是2007年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多麗絲•萊辛著名的《南船座中的老人星:檔案》“太空小說”系列中的一部。這部小說用歷史紀實手法,敘述了三、四、五區普遍存在的社會危機和生態危機以及他們消除這些危機的手段及效果。其化解危機的方式,無異于一個利用“替罪羊”過程,從而使《三四五區間的聯姻》成為了替罪羊迫害模式的重要范本,這就是本文即將探討的核心內容。
一、替罪羊(scapegoat)原型
替罪羊原型是古代祭祀儀式的產物,原本指猶太人在贖罪節用于獻祭以洗滌自己的罪過的一只羊的名字。英國人類學家弗雷澤在《金枝》中指出,處死替罪羊的儀式早在遠古時代就非常流行。它常常發生在國家或部落出現危機時,這時作為頭領的國王或部落首領就要作為犧牲,代替整個國家或部落向神祭祀,以換得國家或部落的平安和興旺。[1]293-429在《替罪羊》中,法國文學家勒內•吉拉爾把對替罪羊的迫害歸為四類范式:“第一類范式是對普遍混亂的社會和文化危機的描寫;第二類范式是對‘混亂者罪行’的指控;第三類范式是確定這些被指控犯罪的嫌疑者是否有被選定的特殊標記;第四類范式是指集體迫害暴力本身。”[2]29某一社會群體選擇替罪羊,其目的總是為了令其驅邪或消解社會危機,是一種試圖以“一人之死換得大家性命”的替罪羊迫害機制。[2]143他隨后提到,得出一個人受到迫害的結論,這并不需要滿足所有的范式,滿足其中三類就足夠了,甚至經常是兩類。而就《三四五區間聯姻》來說,卻是滿足了替罪羊迫害的所有范式,這足以說明這部作品是替罪羊迫害模式的典型范本。
二、《三四五區間聯姻》的“替罪羊”范式
(一)普遍的社會和生態危機
在小說的開頭,讀者可以看到,整個三區、四區和五區存在一種普遍的混亂和社會危機當中:三區的“動物的悲傷、可憐的莊稼、惡化的天氣、還有動物和人類受孕數量的減少”。四區的局面也如此,牧群和馬兒患病,情緒低落,失去了交配的欲望,出生率有所下降。“所有的動物都如此。甚至鳥類植物王國可能也要淪陷了”,[3]55人類也不能辛免于難,新生兒的數量減少,“邊疆地區已經荒無人煙了”。[3]56五區的很多地方已經荒無人煙,變成了沙漠。由此可見,三區、四區和五區存都已深陷生態危機和社會危機之中。在小說中,這些瘟疫和社會危機引發了全民性的焦慮和追問,社會的不安定因素開始涌動,“我們許多人開始心緒不寧,甚至很多人開始嚴厲指責愛麗•伊斯”。[3]5因為三區的民眾覺得這場災難,國王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無論是男人、女人還是孩子都向她問候:“愛麗•伊斯,愛麗•伊斯,哪兒出問題了?我們在哪兒出了故障?你又是哪里出了錯?”[3]80愛麗•伊斯也對四區的國王本恩•埃塔發出了追問:“我們一定是什么地方出了問題,我們國家也一樣。太糟糕了,我們該做些什么呢?”[3]56在這關頭,出現了一位特殊的(人神)中介者之介入,即文中提到的“供養者”。作者并沒有指明“供養者”的具體身份,但指出了這位供養者擁有絕對的權威和掌控全局的能力。“供養者”在背后操縱著三、四、五區,他們診斷了三、四、五區衰落的原因,讓國王作為替罪羊并進行放逐,最后三、四、五區通過聯姻并通過新王位的繼承解除了社會危機和生態危機。
(二)混亂者罪行的指控
在令人恐懼的瘟疫大規模來襲之時,全社會普遍趨向于用社會原因,特別是道德原因來解釋危機——亦即吉拉爾所歸納的第二類范式:指控“混亂者”的罪行。罪行可以是:“(1)用暴力侵犯他人,侵犯最高權力機構的象征人;(2)性犯罪。強奸、亂倫、獸行,違背習俗的、最嚴格禁忌的行為;(3)宗教犯罪。”[2]18小說中,三四五區間的民眾都犯了以上提到的罪行中的一類或兩類。三區的子民犯了第二類罪行,即“亂倫,獸行”。三區“頹廢,驕縱,邪惡”一個女人可以同時擁有多個男人,把男人看成玩物。子民們“無需自己主動開口就遇到所有的男人、女人和孩子,性的沖動一旦涌起便立即做愛”。[3]84三區的人對待兩性關系很隨便,在三區的人看來“一種排擠了其他人,只和一個人在一起的關系,一定是有問題的”。[3]114四區國王埃塔曾指責三區女王伊斯生活“放蕩”。[3]142其次,思想自滿,沒有精神追求也是三區的罪行之一。三區雖然經濟發達,物質豐富,但子民們在物質世界里隨波逐流,跟著實利和欲望走,一味追求本能和欲望的滿足,安于現狀,“這些臉堆滿了油脂,毫無思想”。[3]267他們“生活中除了空虛還是空虛”。[3]338四區的子民犯了第一類和第二類罪行,即“用暴力侵犯他人和性犯罪”。四區的統治者過于迷信權利和武力,把全國十分之九的財富都投入到了戰爭之中,侵略其他區,對被占領的地區實施燒殺搶掠,奸淫婦女,助長了一些罪惡的念頭。四區的國王也是荒淫無度,“曾經同他發生關系,乃至懷孕的女人,遍布全國”。[3]42其次,常年的戰爭使得四區的民眾長期處于貧困和壓抑的生活狀態之中,并且“貧窮會孕育出卑劣惡毒,殘酷野蠻,精神空虛,變得毫無人性”。五區也犯了第一條罪,即侵犯他人。五區則處在無秩序的混亂統治當中,“戰爭是五區女王和她臣民的生活方式也是她們的最大樂趣”。她們“四處破壞,燒殺劫掠”,“各部落以及各聯盟之間則是無限的欺騙、背叛、詭計還有侮辱”。[3]299可以看出,在三、四、五區間,從國王到子民,人人都背負著罪行。在小說的字里行間,充滿了對這些作惡者的指控。
(三)替罪羊身份的確立和指控
勒內•吉拉爾指出:人們在選擇人做替罪羊時,有著普遍的選擇標準,那些極端富裕或極端貧窮,極端成功或極端失敗,極端漂亮或極端丑陋,有極端惡行或極端德行,極能誘惑人或極令人討厭,女人、兒童和老人等弱者的弱小或強者的偉大最有可能成為眾矢之的。[2]23三區的愛麗•伊斯和四區國王本恩•埃塔成為了替罪羊。就愛麗•伊斯來說,主要原因有以下幾點:首先,從外表上看,她非常的美麗,“亭亭玉立,長發披肩,目光溫柔而友善”。[3]85其次,她品行異常高潔,雖為女王,她衣著樸素,對奢華珠寶態度淡然。她的性格也是“堅毅、自信”,舉止“優雅”。[3]6她為人謙遜,平等對待地位比自己低的人。[3]4她熱愛一切生命,對國家人民有很強的“責任感”。[3]11當面臨危機的時候,伊斯說“我們都知道現在的情況,對此,我負全部責任”。[3]116但正因為她熱愛一切生命,能很好地與其他人和動物進行交流,所以在外人看來,她會對其他生命下咒,被詛咒為“巫師”,[3]41連三區的民眾都認為“女巫對他的國王下了魔咒”。[3]298她身形“嬌小”,[3]106看起來很弱小,很容易被選為受迫害的對象。此外,三區民眾認為伊斯作為女王,應該承擔起責任,充當替罪羊的角色為大家排憂解難,解除社會危機。她們告訴伊斯:你帶來了一種傳染病。但是你必須扮演某個角色。這是為了我們大家。[3]170而伊斯自己不斷感到一股壓力,覺得自己無可救藥地做了錯事。如果她有罪,她犯的是什么罪,而為什么這個懲罰適用于她?[3]172她也懷疑“我究竟是不是一個壞人?”[3]172伊斯認為“注定我要被懲罰”。[3]77她嫁到四區后,三區的生態危機還是沒有得到緩和,她又想:“她確實有責任,并且與四區的這樁新婚姻或者說結盟促成了這些過錯”。[3]79在她重回到三區的時候,所有人都背叛逃避她就好像她帶有瑕疵,被玷污了一樣。[3]201與愛麗•伊斯相比,四區國王本恩•埃塔被選為替罪羊的原因卻是因他的極端惡行,他發動戰役,洗劫,強奸,掠奪和施暴。于是供養者下令他娶三區和五區的女王。雖然埃塔與伊斯品行各異,但他們卻是同病相憐同為替罪羊,愛麗•伊斯“把他看成是她的一個獄友”。[3]203